作者 | 祝越
摄影 | 施泽科
编辑 | 张来
发自 湖南张家界
旅游淡季的张家界七星山,最近挤满了人。
来的不是游客,而是一场意外出圈的“极限荒野求生挑战赛”带来的选手、工作人员、媒体,以及慕名而来的粉丝、来探望选手的各地文旅代表和博主。
最多的时候,“山上20个选手,40个媒体人员”,活动策划人龙武告诉南风窗:“山上太热闹了。”
这场挑战赛从2025年10月8日开启,11月14日,赛事进行到第38天,场上剩下的唯一女选手“冷美人”因病退赛。这位女性选手在荒野大赛中坚持生存了38天,期间经历两次生理期,在地上痛到打滚仍未主动退赛。她曾直言:“要么拿冠军,要么把我抬出去。”
11月14日,她因晕倒被迫退赛送医的视频,被各大平台转载。
视频里,同样的画面不断重复:一个晕倒的女性被抱上病床,她一身黑色衣裤,扑满了棕色的泥土和灰尘。下一个画面,有人在床边给她喂水,她抬起头咽下去,双颊微微凹陷,呈现蜡黄色。

“冷美人”晕倒后在医院/视频截图
其后,这场原本已经在蓄力破圈的赛事,彻底爆火出圈。
11月18日,湖南迎来一波新的冷空气,七星山温度骤降,因此前没有预料到赛事周期如此之长,有选手仅着单薄外套。活动主办方不得不先一步“投降”,当即宣布原定的十强决赛提前开始,场上的14名选手全部晋级决赛,且每人都能获得3.2万元奖金,决赛将在五天的休整期后再开。
奖金、流量和荒野体验,让赛事热度持续高涨。11月21日,七星山景区举行粉丝见面会,第三赛季的报名也正式开启。活动方通过抽签选中参赛选手,每天抽出20人,而第一天到达现场的报名者已经有800人。
人潮还在不断涌来,“荒野”越来越受瞩目。选手们凭借技能和毅力,试图一搏出名机会和奖金;各地文旅同样抓住自家选手,想要搭上流量快车;而透过互联网,被困于城市和工位的网友们,把自由、单纯的生活想象,寄托于屏幕那头摸不着的荒野。
另一种生活
山里很安静。
棕色的泥土坡上,一个个被踩出的凹坑形成一条路,通往树林和灌木丛。茅草和枯枝搭起的庇护所,隐藏在巨石、土坡和树林背后,走近了,能闻到一阵阵火烧的味道,白烟从庇护所的深处升起来,源头是持续燃烧的火种。
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有人,但不见一个人影。带路的人说,这么好的天气,大家都出去“打野”了,然后他抬起头,扯着嗓子高喊一声:“谁回来了!”
几十秒的沉寂之后,树林里远远传来一声回应。循着声音走去,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正坐在土坡上。过了十来分钟,旁边的树丛也传来说话声,然后是第三个、第四个声音,有人带着挖到的山药从中间的土路上走过,有人在水源处接水洗手,越来越多的白烟,从不同的山坡飘起来。
原本寂静的山,变得热闹了。

用茅草和枯枝搭起的庇护所
这里正在进行一场“荒野求生挑战赛”,由“老六荒野”和张家界七星山景区共同举办。从2025年10月开始,比赛已经进行了40余天。11月18日,主办方宣布:“受不了了,节目组‘投降’!”他们决定临时修改赛制,不再坚持十强决赛(即场内剩余10人自动开启决赛),目前仍在坚持的14名选手皆可直接晋级,并获得3.2万奖金和5天休整期。
这片山林并非真正意义上的“荒野”。它位于张家界近年新开发的景区七星山,景区的一角,被活动方围出两块山头,作为赛场。赛区的隔壁,是规划好的滑雪场,正待建设,再往外是宽阔的公路,有大巴车通往景区咖啡厅、别墅酒店和游客集散中心。
“荒野”与“现代”之间,由一条狭窄的土路连接。踩着这条土路进入赛场内,选手们就开启了与另一头截然不同的生活。
每个人都有来到这里的缘由。选手“林北”是目前赛场上唯一的“00后”,面对媒体采访和直播镜头,他总是咧开嘴笑,露出一排白牙。他时常冒出一些“金句”,有时又作出模仿猴群的“返祖行为”,比如爬树、嚎叫。这种乐观的态度,让他在赛程中段大火出圈,成为最受网友关注的热门选手之一。
踏进荒山前,林北尝试过创业。那一年多时间里,他“除了工作就是吃饭”,熬夜加班成为常态,有时都睡不够六个小时。“感觉疲惫无助,甚至会想大哭一场”,说着他又笑了,“但是好像哭不出来”。
因为创业时的评估不到位,他开始亏钱,最多的时候一天能亏3万到5万。好不容易解决完工作上的问题,林北决定来参加荒野比赛,“想给我的人生按一个暂停键,也算是逃避现实”。
出发前,父母开玩笑说:“你去估计三天就回来了。”恰好是比赛的第三天,林北的队友退赛了,但林北发现,自己挺享受荒野里的生活。他决定留下来,把比赛当成一段不可多得的旅程。
同样享受荒野的还有选手“文车车”,他也是留到决赛的唯一一个北方选手。他原本就喜欢荒野求生,参加比赛前,他练习过钻木取火,上网学习怎么建庇护所,还到山里转了转,想熟悉环境。但来到张家界的第一天,看见广场上的湿度表显示数字98,他很诧异,“这么吓人吗?(北方的湿度)没见那么高过”。

文车车
陌生的潮湿空气持续影响着他。下雨的时候,他摸到衣服袖子又湿又冰,以为是自己的庇护所漏水了。比赛开始好几天了,他一直把钻火的工具揣在腋下暖着,“睡觉的时候都暖着它”,但工具依旧太潮湿,钻不出火。
直到比赛开始15天后的一个晴天,太阳特别晒,文车车在山上找到一个火绒。他把火绒拿回庇护所,找了个向阳的地方开始钻木取火,一直钻了大概两个小时,“一遍又一遍地失败,(绳子)拉到我都虚脱了”。木头上终于冒出火星,白烟也升起来,他赶紧拿来干柴让火烧大,然后把大火放进自己的灶里。
“想到我之后有热水喝,有热的食物吃,太幸福了。”喝上第一口热汤的时候,文车车差点没忍住眼泪。
另一个选手“道友”始终没能钻出火,进入决赛前已经无火生存了41天。他也是“荒野小白”,第一天进山,只顾着找物资,从山顶上扛了几十斤猕猴桃,最后因为没搭庇护所万联证券,只能在赛场中间的管道上睡了一夜。第二天,他着手搭建庇护所,好不容易搭完,山里又连续下了近十天的雨。终于等到雨停,他已经没力气生火,只好选择无火生存,靠生吃野梨、猕猴桃和山药扛了下来。

选手找的猕猴桃
荒野里什么都可能发生。有人被野猪追,有人误食天南星“中毒”,有人吃了太多发酵过熟的猕猴桃,甚至吃醉了。这些真实的意外,都被活动方的摄像头记录下来,有的直播,有的剪辑成视频。
进入11月,活动方的每场直播几乎都有两万人同时在线“追剧”。11月15日,活动策划人龙武告诉南风窗,目前比赛相关视频在全网的流量已经达到80亿。
但最吸引人的,还是意外中显露出的淡然态度。林北想要登上最高的一座山峰,去看看那里的景色;误食天南星的“扛海碗”热衷于在荒野里做美食,把山药片放在柴刀上烤熟,享受铁板山药的焦香;被网友称为“山药小王子”的“荒野归途”(后简称“归途”)会花上半天坐在坡上晒太阳,他的庇护所很窄,人只能躺在一个狭小的洞里,顶上还会漏雨,但他并不烦恼,反而觉得很好笑,“他们都说我在水帘洞”。

选手自己搭建的庇护所
“在外面考虑的事情太多,婚姻也好,事业也好,在这里完全都不用考虑,就考虑明天我吃啥,今天晚上我睡得热不热乎,就这么两件事情。”说着,归途还对我推荐,“其实你们也可以尝试一下来荒野,就这么单纯,找点吃的,有吃的,咱就该休息休息了。”
20个选手,40个记者
荒野里的热闹,也蔓延到荒野之外。
11月14日,南风窗记者抵达七星山景区,遇到了在场的另外7名记者。不论是来自地方文旅的融媒体,还是来自市场化的机构媒体,所有人都有同样的焦灼。

七星山景区
大部分记者已经进赛场采访过,但仍留在这里等待新的进展。有人事先不了解现场情况,匆忙进赛场采访过一次后,才被告知每家媒体只有一次入场机会;有人选择上午进入赛场,却发现选手们大多上午出门“打野”,一次采访结束也只遇到两三个选手;因为采访素材不够,有人只好在当地多待几天,希望能再争取到一次入场机会。
媒体们碰了面,都会互相问一句:“今天你们能进场吗?”其中一个记者跟其他人分享入场采访的经验:“都得靠运气。”景区负责与媒体对接的工作人员则有些无奈,每天都有媒体入场,“已经排到下周五了”。另一个工作人员则开玩笑似的告诫,不要想着可以偷偷溜进去,入口都是有人守着的。
这已经是被限制之后的媒体数量。活动策划人龙武告诉南风窗,10月中旬,选手林北的出圈让赛事大火,很多媒体找到景区。“我们也没接触过这么多媒体,手忙脚乱,导致前期选手只有20个,媒体的人有40个在赛场,山上太热闹了,粉丝们也讲,你做成菜市场了。”

“老六荒野”活动策划人 龙武
活动方只好逐步减少每天入场的媒体。最后定下规矩,每天只有两家媒体入场,上午、下午各一家,一家媒体只能待两小时。
11月14日获得入场机会的是四川宜宾的融媒体。他们来自选手林北的家乡,计划在下午入场,和林北一起直播,既是为林北庆祝生日,也要借这个机会宣传宜宾的文旅特色。为了确保直播效果,入场前的那个上午,三个记者在景区里开播了两三次,测试直播信号。
这一天的林北大概过得很忙碌。上午,央视新闻频道记者来到他的庇护所,拍摄视频,还给他唱了一首生日歌;中午,活动方的主播编好花环,采了一大束野花,带去给他庆祝生日;到了晚上,因为赛场安排调整,宜宾融媒体的直播姗姗来迟,终于在夜色里完成了当天最后一场“庆生”。
活动方全程直播了中午的“生日派对”。按照比赛规则,他人不能给选手提供食物,林北的“生日蛋糕”是主播双手捧起的一团空气,或是林北自己储备的猕猴桃。生日歌唱完,主播们让林北许愿,头戴花环的林北侧过头,有些害羞地朝着主播的手心吹了“蜡烛”。
“八万了八万了!”画面外传来另一个主播兴奋的声音。数字很快攀升,直播间同时观看的观众人数突破十万。最后,几名工作人员围在林北身边,为这场派对合影留念。
林北始终咧开嘴微笑着。他并不把外界的关注看作负担:“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,我觉得(媒体)能帮我把我的开心辐射出去,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。”
荒野里的热闹,也延伸到了每个选手身后的家乡县城。
来自贵州黔东南锦屏县的“苗王”,是网友眼中的夺冠热门之一。他在锦屏县的乌坡村长大,从小跟着家里的长辈,认识了大山里的野菜野果。上初中后,苗王开始帮家里养鸭子,一个人在大山里一待就是一个月。这让他在荒野求生比赛里多了些优势。

苗王
锦屏县很快关注到了苗王。11月5日,锦屏融媒体中心(后简称“锦屏融媒”)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第一个和苗王有关的视频。后来,锦屏县乌坡村村支书出镜,指着一片山坡说,苗王就是在这坡上长大的,她带着村里的十几号人,整齐地站了两排,对着镜头为苗王加油。
在荒野里,选手不能携带和使用电子产品,苗王自然没有看到这个加油视频。但锦屏融媒仍然坚持对他在赛场里的一言一行做出回应。荒山内外,形成了隔空互动。
苗王想念家乡的粉,锦屏融媒找到当地的几个小吃店,老板们炒料、捞粉,给苗王加油,请他回家吃粉。苗王谈到家里人,想给女儿买新衣服,锦屏融媒就来到他家,录下苗王母亲和女儿给他的寄语,又找到一家当地服装厂,给苗王的女儿送去新衣服。还有一位董事长也出现在镜头前,他说,自己就是因为苗王认识了锦屏,才决定把新的项目在此落地。
在直播里,苗王谈到自己的参赛目标——拿到冠军的20万奖金,装修房子、改善生活、治好女儿的斜视。
消息传回锦屏县,县委书记带队拜访了苗王的家。除了送去新衣服、新书包和文具,还安排眼科医生给苗王的女儿检查眼睛。坐在客厅,县委书记有感而发:“他(苗王)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,农村人吃苦耐劳……让他安心参加挑战赛,最后能够如大家所愿,把荒野求生的冠军,带到我们锦屏来。”这条视频收获了8.3万的点赞。

县医院眼科医生为苗王女儿详细检查眼疾/视频截图
11月11日,锦屏文旅终于来到张家界七星山。苗王并不知情,他照常出门打野,回到庇护所的时候,安全员告诉他,别出门了,待会儿有人来找你。等了一会儿,几个人带着摄像设备过来了,他们说的是锦屏方言:“加(xia)油,拿到奖(xiang)金(xin)!”苗王一下就感到亲切,这是家里面来人了。
这场直播有4万多观众同时观看。聊到家乡和童年的回忆,主播的声音有些哽咽,苗王的眼眶也红了,他抹了把眼泪,“我觉得现在真的蛮开心”。不少观众在切片视频的评论里留言,说自己看直播也哭了。
这样的隔空互动,在各个选手身上重复着。11月4日,云南临沧文旅到荒野里看望冷美人;11月13日、14日,高县文旅和宜宾文旅前后脚抵达七星山,探访林北和另一名选手“老中医”;11月21日,决赛选手休整期间,宝鸡文旅带着家乡特产看望文车车,文车车也成了“宝鸡文旅推荐官”。

云南临沧文旅探望荒野求生选手冷美人/视频截图
每次前往荒野,各地融媒体除了拍摄设备,还会带上成箱的当地特产,给每个留在场上的选手准备一箱,再贴上寄语,仪式感十足。
11月以来,苗王已经成了锦屏融媒视频账号的主要内容之一。这些内容的点赞量是过去的十倍,甚至千倍。很多网友也因此才认识了锦屏,他们说,以后要计划去锦屏玩一玩。
一场荒野求生,带火了乡村里走出来的草根选手,也让他们身后的一个个县城、乡村,有了被看见的机会。
在活动策划人龙武看来,荒野求生应该成为这样一个平台。他乐于看到场上的选手出圈,“他们不是专业的荒野求生选手,即使他们没有拿到冠军,但是他们要么就收获了流量,要么就收获了金钱,甚至可以改变他的人生”。创建一个普通人都能参与的极限运动,让普通人也有被看到的机会,这是他现在的目标。
热闹之外
表层的热闹和流量之外,每个依旧留在场上的选手,都有自己坚持的理由。
有人只想要挑战自我。选手扛海碗此前参加了在张家界举办的第一届荒野求生。一个暴雨天,他想要冒雨搬去另一个庇护所,没过几分钟,身上的衣服和生火的工具全被淋湿了。原来的庇护所里还有未熄灭的火种,也被新的暴雨浇灭了。那天晚上,扛海碗穿着湿衣服,冷得受不了,于是决定退赛。
当时是比赛的第七天,扛海碗饿瘦了七八斤。退赛之后,他下山吃了一顿饭,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,“我都没有尽全力,为什么就走了”。后来看到第二届比赛开始,他马上就报了名,“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”。

扛海碗
更多的人把荒野视作一个转折。他们在这里“暂停”自己的人生,调整心境,或者寄希望于拿到最后的冠军,获得重新开始的动力。
道友的目标也是拿到冠军的20万奖金,但在比赛的第15天,他差一点就退赛了。
那天早晨他上山割茅草,想要加固自己的庇护所。割了一个小时,他突然感觉双脚发麻,还伴随着痒和痛。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,以为是脚冻着了,就脱下衣服把脚包起来,又坐着等了两个小时。疼痛没有缓解。“别为了比赛把脚搞废了。”他心里发怵,想到了退赛。按照比赛规则,选手一旦吹响救生哨,就意味着退出。
后来,道友拄着一根棍子下了山。路上遇见比赛的裁判长,对方告诉他,脚疼可能是因为身体缺盐引发的低钠症。
“缺盐是没什么关系。”道友这才放心。但疼痛依然存在。天气一热,双脚的疼痛会更明显。有时候,从脚趾头到腿都“一抽一抽地痛”,难受起来,他一整夜都睡不好觉。

道友
他选择忍耐,“不能白来一趟”。对于他而言,这场比赛是不能轻易放弃的机会,拿到20万奖金的机会。
道友以前干厨师,也经历过创业失败,欠了一二十万的外债。近两年,他在家乡的小吃街摆摊卖炒粉炒面,还上了一些。但摆摊太辛苦,每天六七点就要起床去市场备货,上午十点出摊,一直干到晚上十点。不只是自己,老婆也要跟着一起吃苦受罪,道友感觉“心有不忍”。
“如果我真的拿下冠军,有了这20万,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。”这个想法让他坚持下来,耐住低钠症,也习惯了无火生存和吃生食。
和道友一样,归途也在赛前遭遇了挫折。报名比赛前,归途已经在家里躺了半年。“白天黑夜都不管,有时候点个外卖,一天吃一顿这种状态。”除了玩手机,他每天没有别的事情可干,无意间刷到了荒野求生比赛的消息。他跟一个老友商量,最近半年心态都很差,他想去荒野里玩玩,看看能不能把自己调理好。

归途
半年前,他并不是这样。归途曾经做过美发,后来跟亲戚们学着“干工地”,从学徒做起,慢慢地成了一个包工头。2024年,他带了十几个工人去新疆干活,但因为工地上出了意外,他的工程被叫停。归途已经支付了路途中的成本,又要给受伤的工人赔钱,而因为意外,他已经很难在当地接到任何新的活,“就算白干了”。
从十八九岁踏入社会以来,这是他经历过最大的打击。“因为我(原本)信心满满的,我也去踩点踩过很多回了,我觉得这个工程做下来怎么的也赚个几十万了,(结果)过去给自己干废了。”
到了山里,归途心态并不好。“拒人于千里之外,你来我都不高兴的”,活动方过来直播,他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,没有多余的话。他感觉自己并没有融入这里,别的选手每天忙着进山里找物资,往庇护所里大包小包地搬东西,他常常只是坐着看他们,然后思考,别人为什么这么忙碌,我又是在干什么?
十来天里,他思考父母,思考立业、成家,最后终于把心里的纠结解开了。归途很难说清变化如何发生,但他从这十多天的思考里找到了一种知足常乐的坦然,“人这一辈子穷也过,富也过,其实柴米油盐酱醋茶,老婆孩子热炕头,这就是人生一辈子的事情。”
想通之后,归途变忙了。每天他都努力去山上找吃的,从别人挖过的坑里学习山药的分布规律,成了网友们口中的“山药小王子”。他感觉自己找回了十几岁时的劲头和自信,眼神都从阴霾变得太阳高照了。
他设想过将来离开荒野的生活,“哪怕没事做,我觉得我出去送个外卖,我都能送出自信来”。这是荒野带来的毅力和信念。

归途挖到的山药
对于选手而言,荒野生活是一段旅程,它也许能收获平静,也许能收获美景,也许是金钱,是流量。但旅程终将结束,踏入荒野的人,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,重新回到复杂的现实生活。
他们还牵挂着荒野外的世界,在决赛前的休整期,选手得以暂时回到“现实”。林北终于见到了思念已久的女朋友,他带着女友逛七星山景区,回到他在荒山里的庇护所,品尝猕猴桃和野梨。文车车的妻子在家里准备好肉臊子和“狗舌头面”,连夜赶到张家界和文车车见面。苗王的姐姐也来到了张家界,第一眼看到苗王,她就心疼落泪,“本来就很瘦小,(参加比赛)真的瘦了好多”。
休整期即将结束,他们又将重启比赛。五天时间,苗王还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的女儿。初赛的40余天里,苗王曾经梦到过她们。梦里是过去的记忆,那时他还在家,带着女儿上街,给她们买炸鸡和糖果。
带着梦与牵挂,他们继续这场荒野的冒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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